刘书龙：在故纸堆里寻找济南的泉韵风华

　　近日，由济南地方文史和文献学者刘书龙编著的《历代诗词中的济南泉水》(上下卷)、《历代游记中的济南泉水》和《历代文赋中的济南泉水》三种四册济南泉水文化图书由济南出版社出版。这三种四册图书既是《泉城文库·济南泉水文化丛书(第二辑)》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刘书龙去年编纂、辑校的《史志中的济南泉水》(上下册)一书的延续和补充。

　　二十载埋首故纸堆，坚持不懈地搜寻、整理泉水文献，个中辛苦，唯有己知。刘书龙相信，这些故纸堆里的泉韵风华，就像散落的珍珠，值得其耗费心血，将它们“打捞”出来。

　　诗词、游记、文赋里的济南泉水

　　记者：此次出版的三种四册泉水文化图书，既有对济南千年泉韵的文学关照，也有对济南名泉百态的个体欣赏，还有对名泉历史多元文体的文献记述，可谓特色鲜明。请您先简要介绍一下这些书的内容和特点。

　　刘书龙：《历代诗词中的济南泉水》一书分为上、下两册，共收录了历代1300多位诗人所作的近2300首题咏描写济南泉水的诗词作品，其中有数百首不见载于此前出版的同类题材的图书，是当代出版的图书中首次收录的。

　　《历代游记中的济南泉水》一书则分为上、下两编：上编共辑收了由明清至现当代40位作者写济南名泉的游记45篇。这些记游性文字兼具文学性、生动性和可读性。此外，不少篇章还记载了作者在某个特定时间节点亲眼所见的济南泉水的一些状况，可补史志文献之缺，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如钱海岳所作《游玉乳泉记》和戴蕴璋《济南旅行记》中对玉乳泉的描写，孙麟昌《志济南珍珠泉》一文中所载珠泉精舍正厅门口之楹联(“对一碧渊泉，便欲澄清及民物;看百丈乔木，须知盘错待冰霜”，“珠掬坡心，明能照国;泉流石上，清于在山”)，刘庸伯《北游鸿雪记(十五)：济南之佳山水》一文中所载之趵突泉四面亭联(“笙有鹤音，剑多龙气;泉如鲸吐，亭作虹垂”)等等。

　　《历代文赋中的济南泉水》一书共收录了从北魏至1949年间关于济南泉水(包括与济南泉水密切相关的建筑、画作、图书等)的除游记以外的各体文章，包括赋、记(含碑记)、序/叙言/引(小引)、跋/后序、募疏/募引/募序、铭、说、考/辨、释言、连珠、诗话，以及文摘/书摘(附录：小说摘抄)等，共计155篇(则)，应该是目前同类图书中收文最系统、最全面的一种。

　　精心查考甄别，收录“纯粹”的济南诗文

　　记者：这三种书中收录的都是您从数以万计的写济南的诗词、游记、文赋里挑选出的写济南泉水的内容，在选择上有什么样的标准?

　　刘书龙：这三种书收录相关泉水诗文的标准相对严格，“纯度”相对较高，没有采用一些同类题材的书中那种“沾边就算”(只要诗句、文句中出现了“泉”字就算)的标准。比如《历代诗词中的济南泉水》一种，本来是可以在后边单设一部分，将该书中未收录的那些写济南其他名胜古迹风物甚至是和济南、济南人有关的题赠唱和、咏古怀人诗中写泉的句子单独摘录出来，汇为一编的，但考虑到那类诗词得有数千首之多，本书的篇幅又有限，且那样做的意义也不是很大，所以就没有那样。这样也就使得该书中所收发的“济南泉水诗词”更加名副其实、更加纯粹。

　　记者：是不是对此前文献中错收的泉水诗也进行了一些考察甄别?

　　刘书龙：是的。误收这种情况在以前的济南地方文献中并不罕见，有些诗虽然是专门的咏泉之作，但其所咏并非济南的泉水，所以在《历代诗词中的济南泉水》一书中皆被舍去未收。例如：清《灵岩志》卷之三《艺文志一·唐诗》、道光《济南府志》卷七十《艺文志六·长清》、《长清县志》卷之末(下)《灵岩志略·诗·唐诗》、《泰山志》卷八《支山志》、《岱览》卷第二十六《附览五·灵岩(下)》部分皆收录有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题灵岩寺泉池二首》，当代人也一直将其当作写灵岩寺泉池的诗作收录于多种书中。可实际上，这两首诗在宋刻本《李太白集》、宋李昉辑《文苑英华》(明刻本)及宋杨齐贤撰、元萧士赟补注《分类补注李太白诗文》(《四部丛刊》景明郭云鹏刻本)及清彭定求等编《全唐诗》(扬州诗局本)等中皆题作《同族侄评事黯游昌禅师山池》，而且仔细阅读一下李白的这两首诗，也不难发现：除了第二首一开始“客来花雨际，秋色落金池”中出现了一个“池”字外，两首诗也并未写到什么所谓的“泉”，更不用说长清灵岩寺的泉了。由此可见，此诗题之所以在《灵岩志》中成了《题灵岩寺泉池二首》，应该是清康熙年间马大相在编纂《灵岩志》时为了使其更像是写长清灵岩寺的诗而故意改的，是为了附会而改。此后，清道光《济南府志》《长清县志》《泰山志》和《岱览》等书中皆因循沿袭其错，未能进行辨析改正。

　　写珍珠泉的诗被误收的情况更常见——从古至今、全国各地的珍珠泉有数百，稍不审慎，就容易把写外地珍珠泉的诗当成写济南珍珠泉的，比如明人欧大任的《珍珠泉》和清人边中宝的《珍珠泉》诗皆是如此，而清人金奇玉的《珍珠泉》一诗所写的应该是其老家青州之珍珠泉，金志章的《珍珠泉》诗则是写的塞外延庆之珍珠泉，皆非济南之珍珠泉。

　　众多诗文为首次被辑录、整理、呈现

　　记者：剔除了一些“不纯粹”的内容之后，篇目数量是不是就减少了?

　　刘书龙：其实这三种书中收录的篇目比此前出版的同类图书所录的济南泉水诗文要更多、更全一些。

　　例如：《历代诗词中的济南泉水》一书中就有一二百首诗词是独家、首次被搜辑于当代图书中的。再比如：2020年5月，济南出版社曾出版了由周长风先生和我合作编著的《赵孟頫〈趵突泉〉历代次韵诗辑注》一书，该书中共辑录了129位明清诗人所作的次元代赵孟頫七律《趵突泉》韵而作的古诗158首，而《历代诗词中的济南泉水》一书第一部分中所收录的此类诗作的数量已多至166位诗人所作的诗大约200首。

　　此外，《历代游记中的济南泉水》一书上编中收录的写济南泉水的游记中，大约有20篇也是首次被整理并全文披露的，如吴伯与、陈士杰的两篇《趵突泉记》、西夷的《游趵突泉》、林宰平《黑虎泉纪游》、国樵的《记历城金线泉》、林丁的《金线泉》等，此前都不见载于当代出版印行的济南文史书籍。至于下编中收录的内容，更有40多种是首次被整理并被收录在当代出版的图书中的。

　　《历代文赋中的济南泉水》一书中所辑收的与泉水密切相关的文献也有不少是1950年以来首次被整理并收录于正式出版的图书中的，如董复亨的《重修龙泉寺记》、苏行礼的《七十二泉考》、刘大绅的《潭西草堂赋》、陈代卿的《净明泉记》、朱曾传的《齐州二堂记》等。

　　济南应该有一套“泉水大系”丛书

　　记者：您从2006年开始关注并涉足济南文史研究领域，这次出版的三种书，在您个人的济南文史研究中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和努力?

　　刘书龙：这三种书中所收录的写济南泉水的诗文作品是我近20年来所辑录积累的济南泉水文献的一次较为集中的呈现。为了辑录历代写济南的各种文献尤其是艺文文献，我先后翻检了《四库全书》系列(包括《四库全书》《续修四库全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四库禁毁书丛刊》《四库未收书辑刊》等)、《明人别集丛刊》、《明代诗文集珍本丛刊》、《明人别集稿钞本丛刊》、《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明代善本别集丛刊》、《日本所藏稀见明人别集汇刊》、《日本内阁文库藏稀见明人别集汇刊》等等众多文献和数据库，并托请在山东大学、山东师范大学、人民大学、北京大学、南京大学上学或工作的朋友帮忙代为查检不少文献。

　　尽管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这三种书中所收录的作品肯定仍然只是目前存世的历代济南泉水诗文的一部分。相信随着古籍数字化和古籍数据库建设进程的加快，以及大型古籍影印丛书的不断问世，人们今后所能见到、辑到的济南泉水诗词的数量都还会不断地增加。

　　记者：对济南泉水文化的发掘和研究，您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书龙：“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日拱一卒无有尽，功不唐捐终入海。”在济南泉水文献乃至济南诗文辑录整理这一领域，还有许多应该做、值得做的工作。窃以为当下应组织有关部门、有关专家学者编纂出版一套大型《济南泉水大系》丛书，对济南泉水的成因、分布、风貌、特征、历史、文化、园林、旅游、风物、艺文、人物、事件，以及其与济南城市起源、发展和建设的密切关系进行全面系统地梳理和展示。或者退而求其次，出版一套《济南泉水文化大系》，全面梳理展示济南历史悠久、底蕴丰厚的泉水文化，包括历代题咏济南泉水的诗词文赋(包括游记、碑记)，与济南泉水文化密切相关的碑刻、楹联、古画、老照片、老明信片、门票、广告，各种古籍、民国及现当代文献(包括图书、报刊、音像资料)中有关济南泉水的记载和报道等等。